夜裏整理電腦，發現了這張照片，
這應該是手邊唯一的外公影相(前排右三)，
第二排右一及二是鴨子的雙親，鴨媽手抱的就是鴨子啦！
這是大舅結婚時的全家福。
算算外公已仙逝近二十年，好快，
但重看幾年前自己寫的一篇稿子，心中依然有"感"。
ＰＯ出，與遠方的親人分享。
ＰＳ：細看此圖，發現中間上方是有名的五彩時鐘，
這在當時是奢侈品，居然曾留下影相。
老家門外的雜草堆裏不經意地蹦出了一株木瓜，孤零零地，頗有幾分仙風道古的味道。
幾個月的好風好雨，一人半高的樹身終於結出數粒肥碩飽滿的果實，趁著週日回鄉順道帶回了幾粒。餐後，刻意挑了個色澤呈黃的瓜，想與家人共享那甜美的滋味。誰知剖開一看，果肉中倒有大半仍滲著淡白，顯然尚未熟透。
「唉！」拿著破瓜我有絲悵然，勉強嚐了一口，果然質堅味淡。「丟了吧！」外子淡淡地丟下一句：「誰叫妳心急。」
頓時一絲不捨湧上心頭：「誰說丟掉？瓜還可以留下來煮呢！」我慍怒地瞪他一眼。聞言他露出一臉的訝意。
是的！木瓜兒是可以作菜的，在遙遠的童年，外公不是也為我作過木瓜菜崤嗎？
外公原籍嘉義，中年經商失敗散盡家產，無奈只得告別故鄉親友舉家遷赴異地。每逢春節，母親照常依俗回娘家，因此笑呵呵的外婆、好飲數杯的外公依然親切而熟悉。
小學六年級我在恆春半島的明媚風光中度過半年。此時外公年已六十。清瞿的身裁、銳利的目光，走起山路腳步猶健，只是兩鬢已然滲出點點銀光，餐間小酌時亦不復當年的豪氣。
總愛在放學後上山尋找兩老，隨意地在果園內找塊頹木閒坐，觀看外公外婆一鋤鋤地翻落雜草，一邊還意氣風發地描述日間課堂種種，然後在漫天雲彩中，祖孫三人伴著歸鳥溫馨和樂地踏上歸途。
有時趁著假日，或在山中池邊臥看浮雲，或谷中跋涉、採取遍野清麗的野百合，嘻笑奔鬧絲毫不覺山居寂寥。夜間，外公會讓個兒日漸抽高的我坐上膝頭，樂哈哈地回憶往事，因此祖孫倆格外親近。
一日外公穿載起全套新裝，隨身還帶著金邊的老花眼鏡出門去了。黃昏時分一部貨車─轟─隆─隆─地慢慢駛上前院，原來外公買的果苗送來囉。
「什麼啊？」看著塑膠袋培育的一株株苗木我好奇地追問。
「木瓜！」外公喜悅地回答：「我們快有木瓜賣了！」
外公請來十幾位工人，整整忙了半個月，才將五仟株的瓜苗栽植完畢。我站上坡頂腑望，行行小苗挺著闊葉齊步邁開，景色壯觀！株株綠苗皆含希望。
春去夏來，木瓜由青嫩的模樣漸漸茁壯成株，一天淡淡的乳香瀰漫山際：木瓜開花了！
「這株是公的！」外公審視谷底一株開滿乳白細花的木瓜樹堅定地說。
「哦？木瓜也有公的母的？」我不相信地大笑。
「真的！」外公找來一段膠繩，小心地將嬴弱的花梗綁上樹幹：「公的木瓜特別好吃，再過一陣子就可收成了。」
「公」木瓜的滋味兒我始終沒能體會，因為不久蠻橫的山風就將幼瓜連梗一把吹落了，所以外公的保證，我始終懷疑。
颱風季節將至，木瓜也趕著收成。外公的瓜兒品種優良，長成後足有人頭般大，趁著猶青早早採收下來。「來吃看看！」外婆招呼著我。面對一院肥碩的木瓜我滿腔喜悅，刻意挑了個大瓜，想吃個痛快。
「噯─噯！那個還沒熟。」外公挑出一個表面被山鳥啄成斑爛的小瓜給我：「這個較甜。」。
「不要！」我斷然拒絕：「那個醜死了！我要吃這個大的。」取來菜刀，我一刀切落，誰知剖開一看，果肉中真有大半仍滲著淡白，顯然尚未熟透。
「哇─怎麼辦！」我覷眼外公，深怕責備。
外婆拿起瓜兒數落一頓：「叫妳別切就不信，阿公會騙妳嗎？」
嘟著小嘴我也鬧著脾氣：「怎麼辦？我不要吃了，餵雞好了！」
豈知外公馬上露出不捨的神情：「誰說餵雞？沒關係，這個木瓜可以留下來煮。」於是外公將木瓜帶進廚房，配著肉絲、蝦皮炒了滿滿一盤，趁著燒熱挾了一筷──香噴噴地。
如今往事煙渺、昔人已逝，外公不知神遊何處仙鄉。童年的那盤木瓜，滋味雖不算絕美，但是由於外公的愛，令人食之甘甜。此刻年入中年，再次思及往事心猶溫暖。
我的年少早已隨著光陰的洪流漸行漸遠，而處事也不復昔日驕縱，惟有那木瓜的滋味依然縈繞心田，此刻輕輕地反芻：淡淡地。
1996.05
後記：
外公早年是有名的青果商「王仔彬」，可惜中年家道中落，不得已只好遠走他鄉，終至長眠異鄉，他對我特別疼愛，只因我是第一位和他同住的孫子（女）。
阿公，我還是很想念您哦！在另一個世界，您還是習慣飯前喝上一杯「米酒頭」嗎？
2007.02
外婆的掃帚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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